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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五章差點兒沒成事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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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如意泡腳的時候問黃丫什麽刺客,沖誰來的?現在是活口還是死了?

黃丫把她兩只濕漉漉的腳丫子從水裏頭拎出來,用熱騰騰擰的很幹的毛巾輕輕擦著,把上頭水漬擦幹凈,旁邊的丫鬟遞過來加了玫瑰精油的羊油,她用銀勺子摳一把出來倒在手上,兩只手板合十把羊油抹勻,才敢往姜如意腳上塗。

塗完了,姜如意還像剛才那樣望著她。

在等她回話呢。

黃丫露出為難的表情,姜如意臉色一變,整張臉都往下沈了沈,黃丫說:“我伺候姑娘歇息吧。”走到她身後給她摘耳環,姜如意把頭偏到一邊,眸子裏都變冷了。

她不喜歡身邊的一切都被錢昱收買控制的感覺。

她是個瞎子聾子,無論發生了什麽,他都會以“為了她好”的理由,瞞著她,直到事情解決了很久,也許哪天誰說漏了嘴,她才會後知後覺。

遲早有一天,她會被養成個廢物,成了真正的金絲雀。

到了那一天,她靠什麽去保護自己,保護自己的孩子?

黃丫噗通跪在地上,旁邊兩個舉著盆、毛巾、漱口水的丫鬟也都跟著矮下身子跪下。

姜如意叫李福氣進來,李福氣隔著門低聲回了句:“姜主子,奴才在。”

別苑裏屋子簡陋,就敞敞亮亮那麽一間大通房,不分內間外間,李福氣只能在外頭隔著一道門說話。

李福氣嘴巴甜,腦子又靈活,早就猜到姜主子突然叫他是為了什麽,他就比黃丫要明白事兒很多,他雖然是三爺的人,可現在裏頭這位,才是他真正能靠的。這位以後要是倒了且另說,只要她在一天,他李福氣是她手心裏的螞蟻,捏死踩死隨她便。連這位這關兒都過不了,三爺那兒能過?

黃丫太聽張鄂的話了,張鄂說啥她聽啥,張鄂能大過姜主子去?

張鄂的主子是三爺,可他和黃丫的主子在裏頭坐著發脾氣呢。

其實他想岔了,黃丫的主子從頭到尾就姜如意一個,黃丫是真擔心把姑娘嚇著,這叫關心則亂。

他先說:“主子別著急,奴才出去打聽打聽。”

沒一會兒,他在花園裏遛了一圈兒回來:“奴才打聽過了,那刺客正讓人看管著,一時半會兒咽不了氣,張大人說‘他一身腥臭味,不敢來惡心您’讓奴才帶話給您說,您千萬放心,只要有他在,別說刺客,就是一只蒼蠅他都甭想飛進來!”

過了一會兒,屋子裏吹了燈暗下來,黃丫帶著兩個丫鬟輕手輕腳掩了門出來,讓兩個丫鬟分別去東西屋子守著,她跟李福氣一起湊個伴兒,守在正門口。

今天一晚上就不用睡了。

她剛出來一會兒,地上一雙穿著布鞋的腳就凍僵了,看到李福氣鼻子也凍紅了,說:“山裏頭冷,你咋穿這麽少?”

李福氣揉揉鼻子,跺了跺腳讓身子暖和起來,哈著白氣說:“這算什麽,比這冷的地方多的去了,你要去了北京城,就該知道啥叫冷了。”

黃丫說:“你等著。”提著一盞燈籠出去,沒一會兒不知道她從哪兒討了兩個湯婆子過來,李福氣推給她不敢要:“姐姐用唄,我皮糙肉厚不怕凍!”

“主子吩咐的,你當我樂意給你?!”兩個不比一個暖和?

李福氣嘿嘿笑,對著屋子裏做了個揖,無聲地說奴才叩謝主子恩典。

黃丫呸他一臉:“狗腿子!你今天在外頭胡謅,可把我膽子都嚇破了,萬一驚著了姑娘,你這條狗命也就到了頭。”

李福氣擔心道:“主子沒嚇著吧?”

黃丫搖搖頭,搓著兩只手,看看天兒邊:“今兒夜裏可千萬別再出什麽岔子。”

第二天天剛亮一點,來個丫頭呼哧著跑過來,臉蛋兩腮都凍得紅紅的,鼻頭也是一圈紅,她過來叫李福氣去竈屋裏幫忙:“少了個抽柴火的,麻煩哥哥幫把手,不然咱一屋子主子都沒熱飯吃了。”

李福氣眉毛豎起來瞪著那個丫頭:“你是什麽東西?輪得著你來使喚爺爺我?”

丫鬟跺腳,心裏虛了可還是嘴硬,賠著笑:“哪裏敢使喚您!這不是救急嗎!”

黃丫盹了會兒被吵醒,用手揉了揉眼睛,走過去瞪了眼那個冒冒失失的丫鬟,先隔著門聽了一下裏頭動靜,姑娘沒醒。

再拉著那丫鬟到遠一點的地方,罵道:“出了府就沒規矩了?再缺人也輪不上我們幾個。”

李福氣舉著煤油燈過來照丫鬟的臉,再擡頭和黃丫對視互相看一眼。

得,這丫鬟不是姜家的人。

李福氣反手擒住了她的膀子,她要扯著嗓門叫喚,黃丫抓起地上的泥一把塞進她的嘴裏,兩人把她拖到旁邊的角門,放地上一扔。

黃丫把眼睛當刀子使喚,往丫鬟身上下狠手,要把這膽大包天的東西給亂刀砍死。

兩人從她身上搜出來幾個值錢首飾,狠狠扔在地上:“說,你是做什麽什麽黑心爛肺的事兒掙來的這些臟東西!”

丫鬟抱著腦袋怕挨打,哭哭啼啼一個字兒都說不清楚。

黃丫讓李福氣去竈屋裏抽塊燒得正旺的柴火來,對丫鬟說:“不是沒人搭手嗎,讓你嘴嘗嘗柴火的滋味兒。”

李福氣向來嘴軟手狠,他不管黃丫口頭恐嚇,蹲下去用兩只燒了十幾年竈火的熊爪嵌住她的脖子根兒:“捏死你我不費一點事兒,你死了還有你娘老子兄弟姊妹,我全捏死也就一口氣兒的功夫。你要是真有骨氣,就咬緊了牙根千萬別說,讓你全家跟你一塊兒下去。”

等丫鬟的臉從紅色變成紫色,李福氣嘩一下松開手,丫鬟撲倒在地上不要命地張大嘴呼吸空氣,臉上滾得又是泥巴又是口水還有鼻涕。

她說她啥也不知道,她就是前些天收了個相公的銀子,讓她等姜家人上到山裏來,就想招兒把二姑娘屋子裏伺候的下人給支開。

黃丫說:“你是在別院裏伺候的?”

“奴才命苦,臉上長了癩子沒福氣去城裏頭伺候老爺太太,嬤嬤可憐奴才讓奴才在山上給老太爺守墳。”

黃丫氣死了:“你吃著姜家的飯,幹著害姜家的勾當!”

李福氣問:“給你銀子的人什麽模樣?”

丫鬟說:“斯斯文文的一個相公,個兒挺高,說的金陵話。”

“地道的金陵人?”

丫鬟抹了把鼻子上的鼻涕,點了下頭。

李福氣對黃丫說:“看著她。”轉身去找了一捆麻繩來把丫鬟捆起來,正要往張鄂那邊送過去,一群侍衛過來了,和他們三兒打了個照面。

領頭那個說:“外頭又有刺客,這次來的人多,張大人讓他們來護送二姑娘先走。”

李福氣覺得有點不對勁兒,他問領頭怎麽稱呼,臉咋這麽生?

旁邊捆著的丫鬟抽動了一下,不知道是良心發現還是怎麽,她在黃丫李福氣耳朵邊小聲地指控:“給我銀子的就是這個相公。”

李福氣感覺到自己的汗正在瘋狂地往外冒,他掐住自己手心的嫩肉:“張大人呢?”

顧沂一雙眼睛盯著他,突然嘴角往上一扯,露出一個笑,李福氣猛地往後一躲,要不是閃得快,腦袋就被突然出現的那把斧子給砍了下來。

顧沂指揮他帶的這一撥兒兵,把黃丫和李福氣拿下用刀架著,再用繩子從頭到腳捆起來,讓大妹夫仇三去收拾院子後頭的那幾個看門丫鬟。他自己抽了把刀,推門進屋子裏抓姜如意。

等外頭的張鄂和突襲的刺客一陣廝殺,追出去幾裏外的時候,突然意識到這是調虎離山。正面襲擊的這一幫刺客勢頭雖然猛,但是人數其實並不多,而且各個下手沒有退路,各個都是玩兒命的。

等他再回到別苑,姜家人已經都聚集在了堂屋裏,紀氏頭發都沒梳胡亂披散著,身上就披了件褂子,兩只眼睛下頭掛著烏青,旁邊是姜元背著一雙手繞著屋子轉圈。大姜氏魂不守舍地哆嗦著手給自己沏茶。

何詩娟安撫外公外婆:“說不定小姨是自己出去遛彎兒?”

張鄂心裏一涼,渾身的筋骨好像都凍住了。

他看見自己的前程在這一刻全完了,他甚至很有可能為這一次的疏忽,把自己的這一條賤命也送出去。

姜如意被捆起來,像是扔牲口一樣,被扔到馬車上的時候,心裏慶幸了一下,還好,還好沒有把女兒帶上來。

馬車突突地跑,她控制自己身子不要抖,手也不要哆嗦,這又不是第一次被綁了。

她拼命告訴自己,無論遇到了什麽她都要保住自己這條賤命,她的孩子不能沒有娘。

顧沂暫時沒時間進去羞辱她,他著急把身後跟著的這一群晉兵給甩掉,在把姜如意劫到手之後,他和南朝廷的合作到此終止。

這些士兵的利用價值就此結束了。

這也是他為什麽一定要把仇三拉過來,他一個人沒辦法把這一群士兵都幹掉。

仇三是嚇著了,剛才在姜家別苑裏,顧沂讓他去對付那兩個手無縛雞的小丫鬟,他沒敢下斧子,兩個小娘兒們嚇得腿都立不住,拼命給他磕頭叫爺爺饒命。

仇三把斧子舉起來,還是狠不下來,只用斧頭把兒把她們給打暈了。

現在顧沂讓他把這些士兵殺光,說他們昨兒夜裏喝了酒,今兒又起了個大早,現在精神正懈怠,是下手的好機會。

仇三說:“為啥?”抓著人不是立了功嗎?殺了他們,還不得被南朝廷那些孫子恨死?得讓人當成殺人犯貼通緝令了。

顧沂爆粗口:“你懂個屁!”

仇三更不幹了,他糊裏糊塗地掉進了這個大坑,其實他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都沒做呢,倒是把鍋給背上了。

仇三一動不動,勒著韁繩,馬也跟著他一起不走了。

顧沂:“你已經殺了兩人了,殺兩個和殺一群有啥差?”

仇三耍起了無賴:“你要這麽說我可真沒招,我還殺了幾千只畜生呢,照你這麽說殺畜生跟殺人也沒差,你去找個殺豬宰狗的來給你殺人瞧瞧?”

顧沂只好自己下手,他囑咐妹夫一定要把人看好了,帶著他鉆進一個幽深的灌木林裏:“別點火,也別點燈,誰要是敢出聲就往死裏打。”

交代完了,他對後面的一幫士兵作揖,喊兵老爺,說樓將軍還交代了另外一個事兒,他現在領著大家夥兒過去。

一幫士兵不答應:“玩兒老子呢?人都抓著了,還有她娘的狗屁破事兒?”

顧沂把身上早就準備好的銀錠子拿出來,正好一人一份,整整齊齊地撅著屁股遞過去,士兵們一個月軍餉二錢銀子,顧沂一人給了一兩,那是他們一年的俸例。他們嘴上罵罵咧咧說:“你小子夠有錢啊?還是當官兒好,你也沒當幾天功夫,就貪了這麽多油水?”

顧沂笑嘻嘻地說:“小的就是勞碌命,哪能跟您比?”

一行人走遠了,仇三木著腦袋坐在土坑裏頭,坐了一會兒屁股陷下去,他又換個地方坐。

李福氣和黃丫被捆成大粽子,嘴巴也給堵上了,仇三自己坐著沒勁兒,對他倆說:“你倆別出聲,我給你們倆松快松快?”

李福氣點點頭,黃丫也跟著點頭。

仇三把斧子亮出來,在他們面前晃晃,然後一前一後給他們把嘴裏塞的木頭疙瘩個揪出來。

兩人大口地喘著氣,喘勻了仇三給兩人一人懷裏塞一個牛皮水囊:“喝吧,待會兒還不知道沒有有命喝。”

過了一會兒,李福氣把仇三喊作了大哥,他不勸他放了他們,就跟他閑扯,把仇三的祖宗三代兒都問出來了,知道他是獵戶出生,他住在隔壁的山頭,取了個省城裏的漂亮媳婦。

李福氣拍他牛皮,說大哥身手恁好,怎麽不去當兵,當兵掙得銀子多,還能掙功名。

仇三一直都對當兵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,他是個心裏有主意的人,要是沒過自己這一關兒,媳婦再推他他也不幹。上回他是真動心了想去參軍,這樣他也不至於連殺個人都嚇得腿肚子發軟。

他也想堂堂正正直起胸板子,別著大刀在大街上招搖過市。

李福氣專門跟他說軍營裏頭的趣事兒,仇三聽得眼睛發直,上下看著李福氣:“看不出來小子你還當過兵。”

李福氣心裏罵孫子,老子參軍的時候你還啃著尿片呢!

仇三崇拜完,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,你把當兵說的恁好,你還不是現在給人做看門的奴才?

李福氣說你知道現在天下誰當家不?

仇三用嘴巴做了個口型,黃丫沒聽見他說啥,比鼻子看都能看出來他吐出來的那個字是錢。

李福氣道:“你想去給人家做奴才,人還不收呢。”他是摸準了仇三的性子說這話,一點不怕人家生氣,果然仇三聽完哈哈笑,說李福氣是個爽快人,要不是今天時機不對,咱說不定能拜把子成哥兒們。

李福氣說時候正好啊,大哥你把我放了,我就給你磕頭認你做大哥。

仇三嘿嘿搓著手笑:你把我當傻子了不成?

他倒真想把他們給放了,或者偷偷帶走,他圖銀子而已,他媳婦讓他綁人,說的也是綁了人好像姜家要銀子。

不知道顧沂這孫子要幹啥。

他骨頭裏冒寒氣,想著他一張這麽和善的皮子底下,藏著這麽一顆黑心爛肺的心,他怕這回死的是那群兵,下回就是他自己。

他已經把顧沂當成陌生人了,這種人遲早把自己人也得害死。

李福氣觀察道他眼神裏的松動,他屏住呼吸,這個時候不能打擾他,得讓他慢慢想。

這時候,外頭傳來顧沂騎馬的聲音,仇三趕緊又把木頭給人嘴裏塞回去,顧沂跳下馬,半殘廢的兩條腿離了馬就原形畢露,跛著身子慢吞吞走近了。

仇三說:“解決了?”

顧沂臉上沒什麽表情,點了下頭。

仇三想知道他怎麽幹掉那麽一大幫子人的,可是又怕聽了惡心,他不想知道那麽多害人的齷齪手段。

顧沂也沒心思知道,他捧著牛皮水壺咕咚咕咚喝了一陣,掂了掂壺,擡眼皮看了眼仇三,用眼睛問他裏頭水咋少這麽多?

仇三用眼神回他,老子能喝不行?

顧沂扔下水壺,說:“你盯著點兒。”然後朝馬車裏走。

黃丫和李福氣扭了起來,他們知道姑娘要出事了,兩個人從胸腔裏發出沈悶的聲音,被仇三給都按住,噓聲道:“不要命了?給老實兒的!”

顧沂跳上車,他跳車的動作不難看,先邁上去一只腿,再擡起來另一只,他是個斯文人,做這樣的動作也帶著斯文氣。

這些苦日子把他養得越來越平和,罵人的時候也能笑著罵,恨一個人,也能做出一副溫潤的樣子。

他就這麽盯著那一頭的姜如意,嘴角還掛著微微的笑。

她差點就真成了貴人了呢。

還不是落到了自己手上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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